風吹麥浪香
? 祁連山腳下那個叫白廟的小村莊,到了盛夏的時候就出脫成最美的模樣。
? 小村莊像是一株田埂上的馬蘭花一樣,很內斂地盛開在大山的褶皺里,不妖嬈亦不卑微。那個小村莊,春天的腳步遲緩點,冬天腳步又殷勤點,似乎夏天和秋天就成了小村莊的主旋律了。從綠油油的禾苗出土到金燦燦的麥浪滾滾,那莊稼地就像是大地的杰作,詩詞曲賦各有千秋,滾滾的麥浪像是一篇洋洋灑灑的賦,一行行的麥子像是排列整齊的詩行,農人、牛羊、鳥雀、野花等像是注解,把夏天的美詮釋得淋漓盡致。走在地埂上,似乎像是泛舟在綠色海洋里。滿眼的綠意,滿眼的花草像是海子筆下的詩句一樣盛開了,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”。
? 當然,故鄉的春天還是很任性的,有時候麥苗剛剛鉆出了泥土,忽然還會飄飄灑灑來上一場桃花雪,油菜剛剛吐出兩瓣嫩芽,被雪花親吻,那就是致命的吻,嫩葉變成了菠菜綠,濃墨重彩宣告生命的結束。
? 當然小村莊的四季依舊不缺美麗,不乏詩意。到了端午節前后,田野里已經綠油油的一片,小麥可著勁長,土豆的芽眼也在泥土里找陽光的方向,田埂上各種花草都在自己的位置上隨意成長,蒲公英、苣苣菜、芨芨草、粉團花、狗牙花、刺蓋等,像是那片土地上的孩子一樣,都在可著勁長成自己喜歡的模樣。
? 這時候的故鄉人總是早出晚歸,除草、施肥、澆水等,似乎每一道工序都井然有序,不大的那片土地喂養著瘦瘦的日子,喂養著那么多食欲蓬勃的孩子。等到端午過后,女人們開始除草,小麥的身邊總會有灰條、燕麥、苣苣菜等比肩而立,似乎怕小麥孤單一樣,陪著她一起成長。女人們除去雜草,把更大的空間留給小麥,讓小麥長成亭亭玉立的模樣。
? 那時候,每年的麥種都是不一樣的,有些有麥芒,從小就鋒芒畢露;有些沒有麥芒,看著溫柔可親。麥子是那片土地上最受寵的孩子,抽穗、揚花、灌漿等,似乎每一道工序都是悄無聲息進行,又好像是大張旗鼓進行交接儀式,那是麥子的語言,也是大地的詩行。一壟壟麥子像是等待檢閱的部隊一樣在陽光下泛著綠油油的光,農人們看著麥子的長勢,眼神是柔軟的,像是打量著自己的孩子一樣。這時候,花草自然不甘示弱,好像感覺都是大地的孩子,成長就是她們的使命,那片土地,花團錦簇,那個村莊就是錦繡河山。農人們在自己的地埂上漫步,就像是坐擁了自己的江山,遠處的雪山是自己的,那片清澈的天空是自己的,田野里的莊稼是自己的,滿地的野花是自己的,沒有比盛夏更好的時光了。
? 有時候農人們除草累了,坐在地梗上,或者干脆躺在地上,看天蒼蒼,觀野茫茫,抽一袋煙,淡淡的青煙在身邊繚繞,鳥兒歡快的身影在眼前翩躚,身邊是茂密的芨芨草單薄柔韌的身影,腳下是野花千嬌百媚的模樣。這時候他們看著自己的莊稼地,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踏實和滿足。那片土地,尤其是種著麥子的土地給農人帶來了多少踏實和富足,農人們的腳步在泥土里徜徉,幸福像是塵土在空中飛揚,像是三毛來世要做的那棵樹:一半在土里安詳,一半在風中飛揚,非常沉默,非常驕傲,從不依靠,從不尋找。那就是農人們的家園,他們和莊稼在一起,和草木一樣沉默;他們和牲畜在一起,和牛羊一樣質樸。那片不很肥沃的土地上奔忙的是憨厚的農人,他們的時間在土豆上有了價值,光陰在麥穗上有了分量。
? 等到秋天,到了“小麥覆隴黃”的時節,這時候農人們就每天守候在身邊,似乎那些麥子是被農人們的視線烤黃的,一天一個樣,等著收割,等著顆粒歸倉。割麥子是技術活兒,可是什么時候割麥子那真是藝術。太黃了麥粒就會淌了,飽滿的麥粒像是露珠一樣,跌落在泥土中做溫潤的夢;如果太綠了,等到水分走失,麥粒兒顯得不是很飽滿。這時候的農人們像是藝術家一樣,把分寸拿捏得特別好,正好下地,正好上垛,等晾上幾天,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里打場,讓麥粒歸倉,讓麥稈成了麥草,一切都恰到好處,一切都是輪回。
? 等到打場的日子,需要陽光,需要風向,天氣決定著農人們的心情。那時候,路上是一車一車的田,場上是一個一個的垛,那就是鄉村八月該有的樣子,大人翻曬麥捆,孩子們在麥垛中藏貓貓,笑聲棲息在麥穗上,躲藏在豆葉里。農人們手里拿著杈、木掀等農具,皺紋里都是塵埃,白發里寫著滿足,皴裂的手指上寫著生活的不易與收獲的喜悅。鄉村的八月,黑夜忙碌成了白天,真是“笑歌聲里輕雷動,一夜連枷響到明”。
? 而今,村莊里土地流轉,那些翻騰過滾滾麥浪的土地上都種上了我們親親的土豆??墒?,每到盛夏,想起那個小村莊,我似乎還能嗅到麥浪的清香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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